“女娃儿,腻还号不?”
司晨猛地一惊,从回忆中挣脱出来。她看向声音的来源:是那个会占卜的老头高长华。她张开嘴想回答老头,嗓子因为刚才的呐喊,仍旧疼得发不出声。
“腻的手都拓九老……女娃儿。”高老头热心地凑过来,仔细地打量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。“责么痛,腻咋不喊喊呢?”
脱臼了?司晨一愣。她尝试着抬起自己的右胳膊,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阵剧烈的疼痛,她冒出一身冷汗,紧咬着牙关才使自己没有喊出声来。
“女娃儿,腻要四不解意的沃……沃帮腻接上吧,妹准会又点疼……腻忍一忍哈。”高老头垂着头凑过来,冷汗挂在他的皱纹间,惊慌仍未抹去。
司晨点了点头。
老头有些粗糙的手抓住她的手臂,她木讷地转头看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,紧接着老头往上一顶,一股大力携带着剧痛席卷而来,她颤了一下,冒出的汗竟是连衣衫都浸湿了。
“哎呦!墨……”
她刚想喊那熟悉的名字,才突然想起来那个小天使一样的男孩已经离去。她静静地闭嘴,自己的任何体感似乎都被悲伤冲走,看不到也摸不到四周。
她也从来没想过,没了墨诚,自己应该何去何从。
脱臼的关节接上了,但司晨仍坐在原地。
“女娃儿,腻还又点得行诶。叫啥名字呀”高老头感叹道。
“我叫司晨。”她缓缓开口:“……谢谢您。”
高长华,周边小有名气的擅长算卦的人,看起来已经六十多岁了,身着一身标准的江湖道士的袍子,两鬓斑白,面容慈善,张口全是方言,有一个儿子高沛沛也是满嘴方言。老人因为腿脚不便,还在忍不住喘着粗气。
司晨扭头,轻声问:“高老,刚刚跟着墨诚一起掉下去的那个年轻人,是您的儿子吧?”
“啊?嗯......四的。”高老头看到司晨与他搭话,眉头一皱,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司晨盯着他,他的表情很复杂,不是清一色的悲痛。
他移开看向司晨的目光,有些含糊:“档然担心……哈?毕竟他可四沃的幺儿啊……不果有些四情还是不方扁嗦的。”
司晨觉得不是表情复杂的原因,可能是因为这老头已经疯了,还什么不方便说,那样面无表情,那样不明不白,估计是姓高的一死,这老头都迷茫的瞎说八道了。
可她无力开口吐槽,估计自己开口也是一堆自己都听不懂的瞎话。司晨只能低头,又把自己扔进绝望中。
一旁宋秘书又开始冲着虫海狂吼:。
“都是什么玩意!这下好了!唐鸿睿掉下去了,谁带我们找东西?”
李老板板着脸站在一边默不作声,脸色阴黑的和漆黑的密室背景融在了一起,只有眼睛还带点人类的光亮。
陈秘书也是一脸难堪地给他做着无用的安慰工作:“李总您消消气……车到山前必有路……”
“我特么……”宋秘书刚准备一脚踹点什么,转身竟发现原本漆黑的四周,缓缓亮了起来。
随着氧气缓缓地灌入这方虫海密室,虫海两侧的石壁上悄然屹立的长明灯,一盏盏放出了光芒,照亮了石壁上斑驳褪色的纹理,吸引住了台子上所有人的目光。霎时间,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。
司晨眨了眨模糊的左眼,定睛凝视。
循着视野从远及近,隐约可以看到群魔乱舞的人类,衣着不像中原,更像是典型的古代南蛮之地的服饰。
接下来是身着各个朝代服饰的人一排排地列阵,面无表情,上身僵直地跟着领队前进——领队则是体型比画中人像大出数倍的……虫子?
身边的高长华突然激动起来:“蛇,蝎子,蜈蚣,蜘蛛,这……这难道是五毒祭坛?可是蟾蜍在……”确实,带队的都是上述昆虫,只不过确实没有一队是蟾蜍带领的。队伍行进的前方,壁画的终点,随长明灯点亮从虫海对岸的入口蔓延到人们脑后。队伍终点是一方供桌——是真实存在的供桌,就在人们身后,上面摆满了金杯玉盏。
金杯玉盏被蜘蛛网和蛇蜕层层缠绕住,上方,则是一幅恢弘的五毒祭礼图。
李老板双眼放光地上前一步,所有人也都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。
“我滴龟龟!”
“这,这金蛇舞月杯值几十万……那个鸡血夜明珠……我的天哪……”陈秘书立马一脸堆笑迎到李老板面前,抢先开口:“老板,您看,咱们赚飞了!”
李老板充耳不闻,戳了戳一块小小的青色翡翠龙牌后,就把目光停在供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——那里放着一个白蓝色的小物件。
司晨也忍不住站了起来。她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臂,虽然还有些疼痛,但是已经没有太大的影响了。她原地站着,对那些所谓财宝没有一丝兴趣,目光扫过一直在场的另外六个人。对她而言,所有人,一旦摆出贪恋钱财的模样,都会令司晨恶心至极。
司晨把目光收回,停在放着财宝的供桌上方的图画上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那是一张五毒神谱。昏黄的长明灯光泛在久远的画纸上,又给这本就模糊不清的壁画叠上了年轮。认真打量,能分辨出五种毒虫,和一个养蛊之人。
这幅画面似乎在哪里见过,司晨垂下眼帘,在脑海搜寻。可惜脑海里尽是和墨诚那个臭小子相处的光景,两人一起吃饭,一起种田,一起看书……看的是什么书来着?
记忆的大门瞬间敞开,想起来了!是《白王列传》,当年在上面看了那么多野史杂记,这么多年了居然能在这里重新“拾掇”起来。
在湘西湘南长大的人们,虽隔千山万水,但仍旧像中原人一样尊敬龙。为什么呢?因为龙不仅仅可以为人们呼风唤雨,更是公认的众生之王,所有生物对龙是无条件服从的。
龙生九子,龙又遨游四海,游到苗疆留下一子,也便是当地苗族、土家族信奉的神祇之一,白帝天王。
这幅画面的养蛊人有龙头人身,于画面上部,坐在浮云之上颇有神仙气概。看来,这位被称为白帝天王的龙之子,从龙那里继承的能力,恰好就是龙身为众生之主能力的一部分:控制万千生物的其中一个分支——昆虫,也便是“蛊”。
古人以坐东向西为末,坐南其次,坐西向东为尊。苗疆、巴蜀之地尊蛊术。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蛇、蝎、蜈蚣、蜘蛛、蟾蜍由卑至尊。五毒,从古到今从未从苗疆的图腾上抹去。在苗疆,五毒一直是巫蛊之术的主角,也是献祭之礼的主角。
在白帝天王所乘白云之下,灵蛇居东,圣蝎居南,风蜈居北,蜘蛛居西。图画正中央由于年代过于久远,早已破损斑驳到什么都看不清,但是既然这张图上仍没蟾蜍,那估计蟾蜍就在中间那个位置?
司晨的思路愈发清晰:看来我所处的密室,和白帝天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——这个地难道是他的墓穴?那么先前追我的金蟾,就是天王自己用蛊术炼出来的守墓者?
“啊!我的夜明珠……”
“怎么回事!”
唏嘘之声突然此起彼伏,只见队员一个个手中财宝的光泽皆不见,李老板握着一摊散粉——片刻前,他好不容易把供桌财宝上所挂的蛇蜕与蛛网拆下来,给那个不起眼的白蓝色物件腾地。之后他伸手去摸,刚掏出来,看清楚白蓝色物件上那精心雕刻的貔貅纹路,没几秒,貔貅便仿佛失去了骨架一样碎成一滩尘土。
其他的夜明珠,银蝎链,无一例外。
众人眼睁睁看着价值过亿的宝贝化成灰烬,不禁面如死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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